昨天傍晚,在天柱山一家民宿的院坝上,我仰望过天柱峰。它在无数的群峰之上,巍巍乎,凛然不可侵犯。群峰逶迤,错落,成就许多的皱褶,但茂密的植被以及山势的遮掩,掩盖了那些皱褶的神秘。
一大早,在天柱峰顶有阳光照耀时,我们已在离它不远的一处山腰,走在了一条皱褶里,这就是天柱大峡谷了。沿着台阶下了几百米,才到谷底。我们这是从下往上溯,沿途可见流水的安静,流水的暴怒,还有流水的功勋。这跟从上往下走,视角不同,感知不同,禅悟不同。
开始的峡谷底,乱石密布,毫无章法,微弱的溪水在当中左奔右突,硬是闯出了一条路。秋阳热烈地映在了溪水上,耀眼的光也就随波逐流。两岸的树木因阳光勾勒得不均匀,有了明显的反差,像是印象派大师的故弄玄虚。抬头仰望,前后左右都是山,看不见远方,也看不见前与后,疑是掉入了山的窟窿里。而这些山,峰峦叠嶂,劈地摩天,几乎座座嶙峋。在看不见的隐秘里,藏有这样一条蜿蜒曲折、峰回路转的溪谷,如一条巨龙劈山而卧,呼风唤雨,神秘莫测。还有那神奇的山崖,惟妙惟肖、神韵万端的巨石,各种动植物等,它们磅礴神奇,灵动峡谷,各蕴其意,构成了步步有景,移步换景,景景又是不同。
没走几步,遇见茂密的竹林,棵棵笔直,错落着空间,秋阳跌进去,便被分割,四处游荡,四处坠落,成就一种被破坏了的美;还遇到诸如金星蕨、金樱子、彼岸花、菖蒲、蛇莓、白花鬼针草、苎麻等等,都是这里的原住民,不知存在了多少年,却依然碧绿;还遇到吹过峡谷的风,它一如既往地吹,始终不渝地吹,我行我素地吹,哪管四季更迭,世事变迁,日月轮回?
当然,流在峡谷的溪水,是我必须面对的。它像一首歌,有时低音,有时中音,有时高音。听起来,抑扬顿挫,如醉如痴。所以我以为,山就是一架钢琴了,应是有一双隐形的手,在忘我地拨弄弹奏。我听在低处,溪水平缓。在这儿,我看见了水中卧着一只巨大的石龟,昂着头,亲吻上另一块小点的石头,这石头的样子像一只蚌,所谓龟蚌相爱。还有一块形如鳄鱼的石头,横卧在水中,一动不动,似乎在享受宁静的时光。我听在中处,水流湍急。这里是水遇到了阻挡的石头或者崖壁,碰撞过后的对话。经年累月,这样的絮絮叨叨,这样的缠缠绵绵,道出了一种恒久的况味。我听在高处,水流汹涌。那声音似雷声滚过,震耳欲聋,令人血脉偾张,情绪跟着激昂起来。
不得不说,在天柱大峡谷听到的高音就是通天瀑了。这是一处落差百米的悬崖,溪水至此,义无反顾地奋勇而下,不怕粉身碎骨,不怕被剪成无数条细流,不怕被撞成无穷颗细珠,不怕被跌成破相。仰望通天瀑,我被它的气概所折服,被它的勇气所鼓舞,真想借一匹过来,做我的披风,遮挡一些尘世里的风言风语。
而通天瀑,并不通天。瀑布取通天之名,该是人的一厢情愿,也算是一种人类的愿望。细观,那湿滑的崖壁上,竟然长有野草、小树和苔藓,它们习惯聆听瀑布之声,也习惯与之为邻,与之和谐相处。这是一种生命对另一种生命的尊重,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崇拜。
至于通天瀑的形成,当是岁月的不朽功勋,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。但我摈弃这些因素,以为天地间有一双无形的慧眼,看见一直向前的水流被山所阻,就以为是其用一双无形的手,挥舞着斧头,为之劈开山石。于是,就有积蓄了已久的愤懑之水、冤屈之水的地动山摇的呐喊。
顺着呐喊声,我看到近在咫尺、相对而立的两座山崖,默然无语。然而无数条水线织成一匹飘动的白绸,从山崖的中间俯冲而下,当中又被凸起的崖壁阻挡,便是猛击,然后腾跃,激起万千的水花。天光中,那飞溅的水花,犹如一粒粒的珍珠,熠熠生辉,耀眼夺目。置身于瀑布下,被这样的瀑流迷醉,我仿佛到了另一重世界。
除此,还有之字瀑,也是被硬生生地劈出了一个之字形。可瀑布狭窄,水流像一把雕刻刀,在崖壁间左撞右击,将崖壁雕刻得如群兽引水。在瀑顶可见如蟒蛇、狮子、牛等动物的形体,称得上“因势象形,各具情态”。
这些瀑布之下,之上,都有深潭,因山,因地,也都各具形态,我知道的就有佛珠潭、虎掌潭、葫芦潭、鸳鸯潭、蟹钳潭。它们形象逼真,真以为是有什么魔法将它们定格在那儿。
感叹桥在之字瀑顶,大约是造桥者想着人行至此,看见大峡谷的奇观,在这儿应该发出感叹吧。在桥上,遇见从上往下走的人,他们还没有领略大峡谷的精华部分,都没有发出一声感叹。
也是从这里起,峡谷变得宽阔,可以望见不远处白墙黑瓦的山居,那是人间烟火所在。我从烟火中来,只不过暂时穿越大峡谷,最后还得回到烟火中去,这是必然的,也是人的本性。
来到天柱大峡谷,望群山的雄奇,看溪水的清幽,我由衷地感到,这么多美不胜收、令人惊叹的奇观,真的是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!(桐城光其军)
原标题:天柱大峡谷记
来源:新安晚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