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声声,诠释着夏季无以言表的火热和浪漫气息,不可辜负蝉短暂只有三个月在尘世的生命,等到秋风吹起,就是蝉告别的时候。蝉,是古灵精怪的,长有带着毛的六条腿,和一双比米粒大,晶晶亮的复眼,外壳坚硬,黑棕色,只有在打开两翼齐飞的时候,才能看到蝉羞答答一丝白白的肌肤。
很多年看不到蝉了,只听知了声而不见知了影子的夏季生活有些遗憾,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孩子们乐趣之一,就是和知了猴斗智斗勇。回首经年,小暑和大暑,怎么可以有少了蝉的惬意?最快乐的事情,是在天黑透之后,几个厌蛋娃子会一只手手指勾着个水果罐头空瓶,另外一只手打着手电筒,在大树周围松软的土地上寻找可疑的孔洞,知了很聪明,一般做窝的地方多为不会远离大树。几个小脑袋在低头搜索,当然地上孔洞不是一个两个,洞口圆圆就是有金龟子的,或者是甲壳虫的。后来我在想,那些拿甲壳虫和金龟子说事儿的诗人和艺术家们,或许都干过掏知了的活儿。
当未脱壳的“知了猴”用两只前螯挖开地皮要爬出来上树的时候,那洞有绿豆大小不是太圆,知了才出世似乎就懂得了思考,它一定不会急急忙忙地爬出洞来,你可能要耐心静候,等待四周宁静下来。当知了猴在四周一片静悄悄中挖掘出最后一点土皮,爬出洞穴,倒着小碎步慢慢花费几个小时才能爬到树上。蝉这一生忍辱负重,在见不到阳光的地下,幼虫靠植物根茎的汁成长蜕变三次,才获得冲出地面的机会。
记得当时,两个弟弟不屑我拿狗尾巴草刺探“敌情”,这哥俩胆儿大,对准泥巴地上那个洞用食指慢慢插下去侦查情况,“有敌情”,原来是遇到一阵刺痛,大弟急忙将手指直直提起,一只未脱壳的知了猴出来了。
夜晚入睡前,将这土咔咔黄巴巴的小东西挂在蚊帐中。夏天的夜晚萤火虫飞来飞去忙得够呛,室外的蝉鸣和各种虫在练和声。突然,那蝉头,从鞍部凸出,慢慢地,从蝉蜕中亮相出了爪子、小翅,尾部还在和蝉蜕依依不舍,这蝉玩把戏似的,头朝下吊在空中,爪子和翅膀松软无力微微颤动,时间在一分一分过去,那蝉突然将身体跃起,伏于蝉蜕之上,背猛弓之时尾巴已经彻底和蝉蜕分离,蝉,仿佛置身桃源世外,完全无视我的存在,自顾自缓缓展开翅膀,一只浑身包裹淡淡嫩嫩的绿色,而翅膀的色彩更是像绿松石一样艳丽迷人,一次蜕壳,一次华丽生命的绽放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,蚊帐上那只才脱壳的蝉翅膀已硬,正精神抖擞,昂然向上而立,留给你的第一印象就是头大大屁股瘦小,浑身充满柔软绿色已然不见,只有蝉翼薄薄像片纱依然俏丽。你捏住这神气活现的小生灵,当然,不一定是蝉就会鸣唱,如果腹部有两根长脐,这是只母蝉,母蝉是没有鸣声的,自然缺少了趣味,直接放飞。而腹部有两只圆孔发声器的是公蝉,扯着嗓子唱歌。
蝉,不甘心束手就擒,被困在一顶蚊帐里那是多么的寂寞,它拿个圆圆的眼睛瞪着你。于是,我们和邻家孩子一起,轮流摸摸蝉那智慧大大的脑袋,摸过不少只知了大脑壳,也没见过有谁去了北大清华。小小的手掌上,托着一只美丽可爱的蝉,向着空中轻轻地一抛,蝉,奋力前行于蓝色天空下,飞翔去绿叶婆娑的树枝上,去吸吮它们最爱的露水,去自由地吟唱。
天气越热,雄蝉鸣叫的嗓门越亮,雌蝉则及时发出如人打响指的声音,听到这种声音雄蝉便寻声尾随,最终完成繁衍使命。
一只小小的蝉,带来蝉之文化。
在古代,蝉的寓意就是君子,也是第一的意思。《史记·屈原贾生列传》中说:“蝉蜕于浊秽,以浮游尘埃之外。”蝉在最后脱壳成为成虫之前,一直生活在污泥浊水之中,等脱壳化为蝉时,飞到高高的树上,只饮露水,可谓出污泥而不染,故而古人十分推崇。神奇的蝉能入土生活,又能出土羽化,蝉蜕也可作药用。就是在现在,蝉蜕也是中药成分里面的必不可少,但是蝉蜕收购价普遍多年以来没有上调,市场价依然是块八毛上下一斤。
从汉代以来,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,这就是古玉蝉不能乱戴的缘故。有一种玉蝉是置于离世之人口中,成语中称作“蝉形玉含”,寓精神不死,这种墓中玉统称生料,阴气太重。熟料就是古人习惯把玉蝉和其它玉器佩于身上,表示高贵奢华。早在魏晋时期,曹植视蝉为“贞士”,陆士龙将蝉引为“至德之虫”,唐代崇蝉之风尤盛。
再有一个多月,就是秋天的月亮款款深情的时候,秋水伊人会笑意盈盈一握,秋叶飘零落向大地,会去陪伴越来越少的秋蝉。蝉的复活和永生,这个象征意义来自于它的生命周期。两千年后的今天,人们依然传承古人爱蝉的趣味。在国画里,蝉是一种神圣的灵物,它代表着纯洁、清高、通灵。蝉似乎不食人间烟火,成为历代文人墨客之心头好,也因此成为历代中国国画中常出现的一种题材。蝉往往在国画中有点睛作用,作者拿来抒发品性。
试想国画当中:蝉体黑色,四翅透明,翅膀纹路清晰,不动时前翅叠压后翅,飞行时四翅展开。深浅不一的墨色变化表现其薄透的质感,胸、足、翅根等部位赭色的显著令人心神微动。
不禁想起王籍来,还有比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更好的意境吗?(杨秋燕)
来源:黄山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