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江南,和风荡漾,去往城外的行道树和铁塔架上,鸟儿们沐浴着和煦的春风,叽叽喳喳地呼唤着伴侣,衔枝筑巢,搭建爱舍,一个个黛色球状的巢穴,不时从眼前掠过,好生惹人眼目。
在孩童的世界里,称呼鸟巢,显得过于书面和正统,远没有唤作鸟窝更接地气,比喻屋沿下燕子衍泥做成的燕窝,叫起来就显得自然顺畅,叫燕巢就有失贴切了。巢和窝,同是鸟儿一个时期繁衍后代的家。
在村庄里长大的孩子,似乎与鸟儿有着理不清的牵挂。那时的农村,天地广阔,哪家都有几个孩子,兄弟姐妹多,谁要是没做过爬树掏鸟窝、下河摸鱼捉虾的事儿,那他的童年就显得过于单调与枯燥。
儿时,村前村后,林木森森,合抱之木随处可见,岁月在粗大的古树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,留下了大小不一的空洞。八哥爱钻洞,斑鸠喜茂叶,喜鹊登高枝,麻雀不择地……聪明的鸟儿们筑巢做窝生儿育女的习性,被小伙伴们捉摸得一清二楚,了如指掌,即使鸟儿们把窝做得再高,树洞啄得再深,总也逃不过猴性十足孩童的掌心。
那些年,农村物质和精神生活远没有现今的丰富多彩,原野成了孩子们最大的儿童乐园,也是鸟儿们天然的栖息家园。那时,野生动植物还没列入保护对象,叫得上或叫不上名字的鸟儿,多得数不胜数,尤其是到了冬天,天际不时掠过鸟群,黑压压的遮天闭日,蔚为壮观。
鸟儿多,搭建在原野山岭高矮树上的鸟窝自然也多,就连低矮的房檐下,也被留鸟和候鸟占有了,做起了大小不一的窝。
喜鹊叫喳喳,好事到我家。身披黑白相间外衣的喜鹊,在农人眼里是吉祥鸟的化身。爱出风头的喜鹊夫妇,喜好将窝做在打眼的树梢上,从衔枝筑巢开始,勤劳的夫妇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搭了构架铺软窝,盖了穹顶留好门,喜鹊夫妇硬是靠着自己的两张嘴,把个造型独特的家建设得美丽温馨。
鸟儿们也有喜新厌旧的癖好,大费周章搭好的窝,也只是它们哺育子女短暂的家,待儿女们羽翼渐丰远走高飞了,家,就只是一个被离弃的符号。
鸟去巢空,体贴父母不易的孩童见此,施展开了攀爬本领,将弃之高枝的鹊巢拆解了下来,那可是缺柴少薪年代不可多得的柴火啊!
物质和精神生活贫乏了,孩童们都爱与小动物亲近,鸟儿在哪棵树上做了窝、下了蛋,继而浮出了小鸟,孩童们摸得比自己所学过的书本知识都明白。待到鸟儿们长到可以喂养了,捉了装进鸟笼养起来。于是,孩童们放学后便多了一项捉虫的任务。日久天长,八哥驯化成了会唱歌的精灵,招人喜不自禁;斑鸠扑闪着翅膀飞出户外觅食,又从野外飞回小主人的身边。
常掏鸟窝,小伙伴们也有失手的时候,黑漆漆的树洞原本是鸟儿的家,却溜进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花皮大盗。小伙伴们伸进手去,触到的是毒蛇柔软的身躯,无不大惊失色。也见识了鸟儿们的冷酷无情。有种叫杜鹃的小鸟,个头不大,却心狠手辣。自己懒得做窝筑巢,专干鸠占鹊巢的事儿,把蛋下到别人窝里事小,等到借助他人的怀抱孵出了雏鸟,可恨的是还未睁开眼的小杜鹃,光着腚儿一个劲地闹腾,顽固地将原巢内的蛋和小鸟扫地出门,葬身树下,着实令人不齿。
小伙伴们还见识了东鸫、斑鸠、灰喜鹊对子女满心的爱,遇有刮风下雨,周身的羽毛淋个透湿,仍不离不弃,用爱和温暖坚守家园,呵护子女。此情此景,无不令我等肃然起敬。
奇怪的是,儿时掏过的鸟窝,养过的小鸟,读过的书籍,被印入了记忆深处,经历了时光的淘洗,反而历久弥新,这可能缘于太过纯真吧!
鸟儿是当之无愧的建筑大师。人们从鸟儿筑巢的智慧中引入设计理念,于是,京都、庐城等地便有了“鸟巢”的重现,但它被赋予了新的内涵,给人以艺术美感与无限遐思,成了一方网红打卡地。(胡晓延)
原标题:鸟巢
来源:安徽日报农村版